（營口之窗“營口故事”）大姑做的海鯰魚

王殿勇

作為營口人，估計誰都吃過海鯰魚，我是半個營口人，特別愛吃海鯰魚。眼下，又到了吃海鯰魚的季節(jié)，“營口特產(chǎn)海鯰魚，酷似游龍酣態(tài)踞，肉多光滑一根刺兒，軟潤鮮香味適宜”。這句家喻戶曉，耳熟能詳?shù)捻樋诹铮菭I口人對海鯰魚的形象描繪和鮮香味美的認可。海鯰魚的生命力極強，出水后能存活十幾個小時，吃時，或煎或燉或炸，無論怎樣做都好吃，但最令我難忘和喜歡的還是大姑用營口大醬燉的海鯰魚，味道純正，香氣四溢，入口鮮香，且終生難忘。

記得七十年代初期，大姑家剛搬到營口的時候，我第一次去大姑家串門兒，也是第一次吃過大姑給我做的海鯰魚，也不知是處于饑餓還是其它原因，從吃到魚的那一刻起我就篤定這是我吃過的魚類中最香最美的味道了。

我是個農(nóng)村人，從小到大沒出過遠門兒，更不知道城里是個什么概念，只是聽人講過，城里到處都是市景繁華，燈紅酒綠，無論吃的用的，隨處可見，仿佛是田園詩派陶淵明的《桃花源記》里所描寫的世外桃源。出于好奇，心里總想有一天能找個機會，去城里好好逛逛，最好也能下一頓館子，既開眼界，也飽口福，正在我朝思暮想，翹首企盼的時候，突然聽說二叔車要去營口拉貨，我就征得家人的同意，屁顛屁顛兒地從自家園里摘了一些蔬菜，搭上二叔的順風車一路顛簸地來到了大姑家。此行目的，一是想看看多年未見的大姑；二是想借此良機去城里看看。聽說大姑家在化工廠附近，離市里只有一箭之隔，心想，即使沒有高樓大廈，琳瑯滿目的百貨商場，肯定也有和家鄉(xiāng)不一樣的風景，若不然大姑怎能放著老家那樣安逸的日子不過，而舍近求遠的跑營口市住。大姑家搬家前是當時她們村里唯一一個住著五間澄明瓦亮的青磚瓦房，大姑夫在鄉(xiāng)機械廠上班，大表姐在營口市里上班，爺倆兒每月都拿著工資，是當?shù)厝巳搜瞿降挠绣X人家。俗話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大姑家現(xiàn)在的居住條件肯定比過去強十倍或百倍，退一萬步來說，也比老家那地方要好得多。可到大姑家一看這眼下的情景真是大相徑庭，這哪里有一點預想中城里的模樣啊，簡直就是一個大車店、生產(chǎn)隊。院墻內(nèi)一段二十多米長的院子的北面杵著一棟上面長著幾株堿蓬草的五間平房，部分脫落的墻皮下面裸露著土坯的輪廓，院子的東邊栽崴著兩間用爐灰渣子磚砌成的東倒西歪的簡易房子，西邊還有一個豬圈，里面養(yǎng)了一頭大豬，空氣中彌漫著豬糞的味道，被引來的蒼蠅順著門簾的縫隙爭先恐后的往屋里飛，放眼望去，整個院子光禿禿的沒有一點綠色的生機。由于潮濕和地面返堿的原因，屋里的水泥地面上都不均勻地返著一圈一圈的堿印，堿印還從墻根像爬山虎似的往上蔓延，大低有半米高的尺度，像綿花絨一樣沾在白灰墻上，屋里沒有自來水，每天的生活用水，都得去房后的一個人畜共用的坑塘里取，水質(zhì)很差，每隔幾天就能從缸里清除很多淤泥，大姑的一家人就是在那樣的環(huán)境下生活著。那日正直夏午，大姑看到我們的到來非常高興和激動，一番敘舊后，就興致勃勃地為二叔和我做了好多飯菜，有芹菜，韭菜、蚶子和蝦等……還有一盤兒看上去很不起眼的海鯰魚，個頭兒不大，其品相有點像我們家鄉(xiāng)的鯰魚或泥鰍魚，剛一端上來時我心想，這魚能好吃嗎？放在我們家鄉(xiāng)，只能是雞鴨的飼料，都說城里啥魚都有，怎么偏偏買這破魚？平時大姑也不是那種不舍得給人吃的性格啊！可看看大姑家居住的環(huán)境，我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什么，開始時我只吃著其它的菜，魚一口沒動，只是大伙兒在那熱火朝天的吃著，他們邊吃邊夸大姑這魚做得好吃，我以為他們是在恭維或是敷衍，沒有在意。“這魚好吃，你嘗嘗”在大姑的提意下，我才勉強地嘗了一口，可我不嘗不知道，一嘗嚇一跳，這魚正像他們說得一樣，太好吃了！吃到嘴里，香在心里，怪不得大姑專給我們做這種魚，原來這是“包子有肉不在褶上”啊！從那一刻起，我明白了大姑的良苦用心，我的專注力就盯到海鯰魚上了，并且像幾輩子沒見過魚似的大口大口地吃著，當時大姑看我愛吃很高興，一邊囑咐我慢點吃，一邊又給我上了一盤，并告訴我：“這海鯰魚是出自本海的，有的是，只要你愿意吃，天天給你做”。后來從閑聊中得知大姑家遷徙的真正原因一是念女心切，二是想讓其他的姐弟們能有更多的就業(yè)機會。在我住下的日子，大姑怕我想家，一邊變著法地給我改善伙食，滿足我的胃口，一邊又讓表弟陪我去市里逛了一圈，還下了一頓館子，算是不虛此行，如心所愿吧。臨走時大姑又給我?guī)Я艘惶仔乱路秃芏嗪ｖT魚，讓我滿載而歸。

八一年，我中專畢業(yè)恰好又分配到了營口，由于離大姑家近和念大姑對我的好，所以不管有事沒事，我總是三天兩頭的往大姑家跑。這時我大姑家的條件變了，家里早已按上了自來水，又在原有的基礎(chǔ)上蓋起了樓座式的六間全倒制的寬敞明亮的大房子，和周圍的房子相比高人一等，鶴立雞群。而表弟更是卓爾不群，有思想，工作能力強，率先下海，經(jīng)過一番打拼，事業(yè)做得風生水起，成了業(yè)績斐然的大老板，他心地善良，誰家有難，他都會不遺余力地幫上一把，這時我才意識到大姑當初的深謀遠慮。

于是，我去大姑家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 每逢我去時，大姑都樂此不疲，無論早晚，或有菜沒菜，大姑都給我做上一盤我愛吃的那口兒——海鯰魚。等我成家后還習慣成自然地照去不誤，有時還攜妻帶子，像掃蕩似的連吃帶拿。每次大姑都給我做很多菜，包括海鯰魚。有一次去大姑家，我趁著姐姐，姐夫都在，便主動下廚，想給她們露一手，沒想到等飯好上桌時真是打臉，面對吃魚的感覺大家都面面相覷，姐弟們怕我尷尬，還一個勁兒的夸我做的好吃，可那日的餐桌上誰的筷子都像怕觸電似的不往魚上夾，使我千辛萬苦做的魚竟成了擺設(shè)品，當時我臉紅地問大姑，我也是蔥姜蒜等各種配料都放了，怎么做不出你做的味道？大姑對我說：“這做菜啊和做事一樣，是有講究的，要分清主次和火候，不能著急，要耐住性子小火慢燉，不能眉毛胡子一把抓，若不然，只能是事倍功半，過猶不及”。而后大姑又手把手的教我一回，從那以后我好像一下子就出徒了，我的做菜水平立馬就上了一個臺階，家里家外的人都說我會做一手好菜，其不知都是大姑教我的，那就是用心去努力做一件事情，功到自然成。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轉(zhuǎn)眼之間，已至暮年，沒事兒時，我也常做海鯰魚吃，往往吃著吃著就想起了大姑，大姑的慈祥；大姑的善良和大姑對我那一份超越母親的愛，我倏然明白，多年來大姑一直都把我當做她自己的孩子，不僅僅在各方面照顧我，還通過一系列的事情，潛移默化地教我怎樣做事、做人，拓展我的思維，提升我的生活和工作的能力……我的眼睛濕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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供稿作者：王殿勇（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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